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澧州夹山普慈禅院转轮藏记1128年11月 宋 · 李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六一、《梁溪集》卷一三三 创作地点:湖南省常德市澧县
如来为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,示权显实说三乘法度,无量众将入涅槃,以正法眼付大迦叶,使之流布,无令断灭,所以显发四十九年,随机接物,实无所说,应得度者,本自圆成,亦无所得。
诸大弟子佛灭度后,相与结集修多罗藏,及诸菩萨制律造论,助发实相,藏教乃圆。
譬如宝山,庄严殊胜,皆众妙宝所共合成。
而大迦叶以正法眼展转传授,至于达摩,流通震旦,不立文字,直指心源,见性成佛。
譬如一灯传百千灯,光明相续,无有穷尽。
彼众宝山非大法灯之所照烛则不明了,故以具眼而阅灵文,以法印心,如印印泥,小大方圆,不差毫发,是则名为具看经眼。
不如是者,变为歹相,则诸佛说反成魔说。
有大导师善慧大士,以方便智设妙圆机,创转轮藏以贮佛语及菩萨语,关机斡旋,周行不息。
运转一匝,则与受持诵书、写一大藏经教等无有异。
夫一藏教,其数五千四十八卷,一偈一句,含无量义。
其有受持读诵书写,非积岁时、晦明寒暑不能成就,云何乃于屈伸臂间运动机轮而得圆满?
应观法界,一切惟心,由心生故种种法生,由法生故种种心生。
法即是心,心即是法。
心法如如,非一非二,则一念之际,功德周圆,与久远时无有差别。
了斯法者于一尘中转大法轮,于一念顷转如是经百千万亿。
况此法藏现前,运转自然,能护不可思议胜妙功德,以是义故,轮藏之兴周遍禅刹,与诸有情作大饶益。
澧州夹山普慈禅院,傅明大师演化法席,十方禅侣响赴云集,具大藏经,独无轮藏。
惟大比丘长老善能兴崇寺宇,规模建立。
荆南府能仁寺改为官舍,有旧经藏,制度精好,澧倅吴君适至其处,乞归付之,为天申节祝延圣寿道场之所。
创大宝殿,芘覆安设,相方面势,博广严丽。
檀信施财,匠石献巧。
水漂巨木,材皆香楠,以充殿楹;
溪出异石,形如覆钟,以奠轮趾。
众缘和合,不日告成。
金碧相鲜,炳焕殊特。
诸天宫殿,大地山河,磅礡穹窿,与藏回旋。
诸大菩萨及护法神宴坐奔驰,与藏往复,互相戛摩,出大音声,演出苦空无我妙义,凡见闻者靡不蒙益。
而况发心精诚,归向由一?
转藏至百千转,旋见关机,反观自性,转贪恚痴为大智慧,顿悟圆通,證无上道,夫何疑哉!
有一居士,其家梁溪,谋身拙故,罹诸忧患,去国漂泊,经湘、沅间,闻是比丘大作缘事,以身所有,随喜而舍。
舍诸身业,为书藏额;
舍诸意业,为作藏记;
舍诸口业,为说藏偈。
三业皆舍,愿从今去,永断诸业,罪障消除,得无生忍。
时此居士遥瞻宝藏,而说偈言:
我观大藏教,三乘十二部。
广为众生说,皆是诸佛语。
禅宗指心源,不立文字相。
见性以成佛,岂与佛语违。
了心即了法,心法本无二。
已具看经眼,乃可阅灵文。
谛观诸佛言,无一不然者。
如以印印泥,从横皆契合。
此心未明了,欲于纸上求。
如入海算沙,历劫无是处。
心迷诸经转,心悟转诸经。
是故学道人,明心以为最。
我观转轮藏,众宝所庄严。
排斡隐机关,周行无滞碍。
山河随地转,宫殿与天回。
诸龙及鬼神,蟠结以卫护。
璀璨种种色,发生大光明。
荡摩出音声,演说微妙义。
佛语菩萨语,宝函秘其中。
运动不崇朝,而转无量匝。
一心生万法,万法惟一心。
心念已周圆,功德斯成就。
藏轮表诸法,法轮转于心。
是故瞻礼人,当观转者。
我观夹山境,清净古业林。
精进老比丘作大缘事。
诸缘和合故,指顾宝藏成。
宝藏成既然,一切法亦尔。
仰祝圣人寿,后天无有边。
俯利诸含生,神力不思议。
稽首如来藏,及诸菩萨等。
坐于微尘里,转广大法轮。
刹那于是经,转千万亿。
方便解脱法,化度诸有情。
于一弹指间,洗涤千劫罪。
是故我皈依,回心无上道。
敕谥灵慧大师传元丰六年 北宋 · 李昭玘
 出处:全宋文卷二六一四、《乐静集》卷七
师讳仁节,俗姓张泽州高平人也。
母初妊,梦白光照室,生而有异相,眉目澄秀,手过于膝。
七岁不肉食,不衣纨䌽,耻从诸儿戏弄。
父为馆,书生授诗礼,数不受教,书生呵责之,师曰:「自性具足,实无可学,诸法空寂,亦无所说,何用读书为」?
书生曰:「小子敢尔,吾独不能教汝邪」?
师因诘以经义,恍不能对,师曰:「未能利己,焉能利人」?
书生大惭服。
其父闻之曰:「此儿夙生法器,已能出离世间,当求正眼證了真际」。
是时白马寺远法师号通性,相携往见之,法师使诵《金刚经》,师才启帙,径发问曰:「一切经皆云如是如是之体,果在何所?
若有处有名即是我相,无处无名即是外道」。
法师无以答,顾谓侍者曰:「不意今日复见善财童子
后三十年当大扬教法,汝等悉心供养」。
师既融彻正智,欲开度迷浊,行化四方,以广缘遇。
幅巾芒屩,不求变俗,初不知其异人也。
仪凤元年濮州濮阳县,大姓王敬僧邀止居第,躬启法席,然宿蔽情尘,阴怀怠慢。
一夕与其母问法,俯仰恍惚,见金化身,放大光明,充满内外。
敬僧惶怖回向,亟断疑网,召画工潜写光相,六日不成。
师责之曰:「贼心未除,岂见真相」?
敬僧阻慑悔罪,更以黄金铸象,示坚固信,一鼓完就。
师曰:「莫作是念,须自心解脱,方得见佛」。
开元初,南游黄梅,寓兰若堂中。
见如来像,不加瞻敬,拊膺自呼曰大雄世尊。
顾谓第一座曰:「佛在身中,莫从外觅,恭敬赞叹,皆是妄想,作礼围绕,但行邪道。
一切凡夫,知修福德心,不修无住心;
知皈依色相佛,不皈依自心佛。
如此起解,未免堕落在」。
因作偈曰:「真佛不住,有相非真。
若求有相,即是迷人」。
中有明法师者,善讲《大涅槃经》,指擿疑义,恳师开决,师曰:「三世诸佛十二部尊经,皆以无为法,未审和尚将何诠说?
凡如说《大涅槃》,还见大否?
若见大者即是说《大涅槃》,若不见大而说大者,即是谤《大涅槃》。
莫为语言了了,便持我见,如破此疑障」。
师特为印證,寻亦领契。
一日,都督启听事堂,召禅支名宿与师评对,师辨才流速,无敢敌者,即曰:「是法平等,本无骄慢,亦无怖畏。
无为白衣论道,辄生轻贱,公卿据席,争持怯避。
今日诸人各为佛法大事,如两军决战,箭锋相迎,先堕落者便入死地,有说速道」。
时诸禅子默认玄旨,作礼而散。
开元五年,南游梁宋,望都梁山气象明秀,谓其徒元惟良曰:「昔世尊未灭,尝有五百罗汉于此栖迹,今犹有窣堵波在,乃淮川福地也。
佛度众生,无有差别,而众生感遇,自有期数,吾将大起佛事,莫如此地耳」。
翌日同次于盱眙先福寺,顿锡涅槃院,相地之东偏,诛垦榛棘,覆为庐,从者如流,不日成聚。
或问曰:「大师从何方来,特起化道」?
曰:「吾昔居西竺象山,北方众生宿有因会,故来度拔」。
先有僧伽道人过寺,三请不受,乃言曰:「吾因缘不在此耳。
后有白衣人即无垢真身,为法津梁,汝当归重。
昔五百罗汉居此,尝有甘井大石覆焉,是人至止,当自开泄,亦正法流通之验」。
师既来,从者告无水,命具絙锸,发石出井,而饮溉大给,今号为罗汉井
九年,师改修故寺,虑向道者信心未固,与门弟子曳杖淮上,逢一流胔,扣其颡而问曰:「金玉满堂,莫知谁守?
四大六根,今复何有?
明妙真性,本无起灭情境,盖缠入生死道,故了之者不受后有,昧之者常与物迁,汝等持修,可复流惰」?
彼方之人闻是真语,洗心喜舍,斲材取锻,千里而至。
师法力愿海,函摄有情,故神人弗违,善恶均化。
方构未具,闻豫章石浦山巨木无计,复领徒南度,躬命采度。
险翳之间,异物凭负。
有大蛇呀噏,气焰熏烈,众不敢近,师为之戒曰:「毒无自性,业力所成,汝子在前,肯复残噬?
观汝此心,本来慈忍,业未尽故,还生杀害」。
作是语已,俯首委蛇而去。
斩伐期月,得美材万数,皆筏乘流,初舣淮浦,暮夜风烈,漂激殆尽。
门人恶睨,师独恬暇自如。
须臾风息潮泛,俱集浦中,后人号其浦曰旌异焉。
将达先福,淮水几涸,最大木数百章,重于挽曳,不日水暴溢,木亦随至。
广陵杨生誓铸大钟以侈法具,既而金齐方流,如迅雷震闻于数里,都人士子竦动惊彻,顿有悟入。
明年,殿告成,未严像设,董事者请募檀施。
师曰:「异日当天授宝相,行俟之耳」。
后果有铁像浮淮而下,泊于境上,迎置广筵,巍然端睟,乃弥勒佛也。
江都刘氏鼎建宝塔,所费亿万,雕绘瑰丽,工技几成,乏扣金千番,夜祷于庭,翻空而下,遽就缘力。
门人谢居士西游陕州,偶都督崔公酺飨于开元寺居士过其门,顾金刚像,诃击之曰:「汝知佛性否」?
阍者斥其狂,执以见都督,且疑其非常人也,命以情对。
居士曰:「吾非狂,但今人诵《金刚经》,不知其义,正如此土梗耳」。
崔公却音技,召诸释子谈《金刚经》义,无一人应者。
居士为开析如流,闻者通解。
或问曰:「汝从何證授」?
曰:「都梁山三贤大士,吾师也」。
崔公昔慕真范,辄东向拜,遣使驰五百缣副金带以献,会廉使按县,或告师以左道疑众,使即诣焉,引师訾责曰:「道人当以正法示人,可复簧鼓邪说」?
师唯唯称咎,乃裒会学徒,讲《涅槃》义,如师子音,振越闳厉。
使者深省妙趣,摧伏魔见,合爪称叹,褫奉白金百千以助香炬。
玄宗皇帝早服高悟,召入内殿,恭问心要,欲以如来衣易居士服,恳托至三,请俟他日,乃受泽州司马,改号玄寂,并赐章服道具,适其所从。
师以应缘未毕,愿归海上,诏复其所。
将戒行,有大乘云禅师者,领徒五百迎诣丈室,祈禀机诀,师曰:「若欲问佛,即心是佛;
若欲问道,无心是道。
心体清净,与虚空等,不可执取,亦无證解,如如自然,乃是真觉大众。
此是自身中事,莫认他人语句,努力珍重」。
师还抵旧住,有南山律师来劳跋履,因问曰:「大士不破律仪,不持戒法,和俗同尘,何有差别」?
师曰:「名有缁俗,心无凡圣。
吾从阿閦佛已来,深得正法,故内秘菩萨,外现声闻,与物波流,实非有我。
今如此言,迷执我见。
持戒出家,本求远离,而心有我者,即同凡夫」。
律师感喻而去。
忽有二梵僧参礼,师引纳尤厚,尝中夜讲话,但闻婆罗门语。
数日梵僧辞去,门人讯诘宗嗣,答曰:「此吾师也。
昔在西域游化五天竺国,为吾授记,行止相失,今四十年,因谒清凉山,方知投足此地。
然彼我异缘,吾亦西还耳」。
师道化大行,风靡四远,华岳黄冠郭谈虚朅来访问,遽谓师曰:「吾服气鍊形,积有功地,将何便门,示我解脱」?
师曰:「大道无形,至虚为体,涤除玄览,物物皆无。
舍己寻方,犹钻冰求火,冰尽力穷,火从何得」?
谈虚惭屈,悻然告往,遇三虎踞道,求哀战伏,师遥为摄持,遂获行迈。
初,工事起徒,邑人陈招不倦财施,顿输钱数万,师曰:「比暂从汝贷,为汝守之耳」。
师赴诏还,招已殚困,属夜寝方寤,闻风雨暴至,卒无有也。
黎明,家奴报数百万钱还帑中矣。
师多劫因缘,悲智具足,威力无量,降伏一切,宴息经行,天神拥卫,故能警动声缘成不退转、调服魔戏为善知识者,其事非一也。
尝访临淮富人蔺氏家,有嵩山李全,蹢阇展谒,蔺氏揖与之进。
师方隐几澄观,有二大密迹士紫金相,持剑左右,全怖却,愿垂悲济,师为携接。
门人吉證从师往上方,既还,已昏暮,睹介胄巨人标相威厉,徐蹑庑下。
师至,以疑告,师曰:「此名楼至如来,最后得佛,有大神力,护持正法,阿修罗种见即胆裂,汝以定眼观之,勿畏也」。
开元十五年,为凶人诬讼,刺史械付吏鞠讯尤棘。
一夕大雷雨,墙户俱彻,同时系者五木随解。
吏以变白,刺史徬徨惧祸,师勉之曰:「瞋为毒业,如火炽然,火尽复寒,终归清净。
无诤,犹如虚空,秽溺兵烧,空终不坏,如是净念,勿狐疑」。
县令以强忍挟恚召师,饭饵毒其中,师覆杯于地,震裂三尺。
令触颡谢过,师曰:「法无我人,冤亲同等,虽杀父害母,不生憎怨。
如来性中,不说罪福,但冥有心,永离颠倒,何多谢我也」?
缁流无明每忌师出己,阴赂奸侠,托以戕害。
侦夜僚操锼潜入,见天人捧足,龙象游戏,屏气辟易。
久之,推户𨵙然,遽欲前进,变现如故。
乃投兵悲涕,誓从悛洗。
师栖止简易,不戒扃楗,每出应供,诏执金刚曰:「善为吾守」。
果有盗得衣将窜,拘不能去。
师还,犹奉伏待命,顾谓执金刚曰:「姑舍之」。
盗即弃衣惭遁。
其变异感忽,不可思议,皆此类也。
天宝初,化事大就,更命督工刘海者增傅殿址,以杖画壁曰:「大水将至,明年淮流涨溢,不移所志」。
广陵耆老依止既久,来恳师曰:「我辈与佛同世,未能断除结习,愿画一音相,晨昏瞻事,庶几常起正念,不染三毒」。
师许之,寻召工和涅丹碧,种种变化,竟不能绘。
寺佣李远者素侍巾锡,以无心观相,落笔皆肖,众竞赞礼。
五年十二月十三日早方盥,召门弟子曰:「吾因愿既成,来去顺流,今将逝矣。
灭度后四十年不移此邑,当复相见。
学道人心法生,心灭则灭,心法双寂,此名见性。
诸境攀缘,悉是邪见,应如是知,应如是住。
违吾言者,非吾弟子,吾非汝师。
呜呼!
死事大,如救头燃,岁不我与,悔将何及」?
复作偈曰:「身从幻化,四大随变换。
还从幻化灭,不灭乃非幻。
滔滔生死海,迷者自流转。
但照本来心,一息过彼岸」。
是夜向晨,沐浴趺坐而灭,报龄一百有五。
平地大雪,林鹿悲鸣,山祇恸泣。
门人相与议曰:「昔皇帝为师改服,请俟他日,今其时也」。
乃挂衣祝发,俨如生存,卜葬于山之高原而建塔焉。
师惠命无碍,凡所说皆密契《楞严》、《圆觉》、《金刚》的义,故顺旨投悟委顺而化者,或以侧足,或以坐忘,盖亦千计,建中末传业继序者犹数百人。
属兵蹴两河,师昔建净居,竟为煨烬,因移寺于涅槃院,将迁其化身,傅以涂漆。
启发之日,铁函已坏,而神色不变,眉发修,即以华幡道迎,藏于别室。
往日之言,正四十年矣。
五代之乱,群寇剽削,有士人官于盱眙者,挈取慈相,绝淮浮泗,过于彭门,其舟屹然而止,舟人闻之,阖境奔仰。
或相谓曰:「至人化现有方,随缘度物,岂吾徐之民将利其赐乎」!
越明日,道俗千人顶负膝行,奉安于乾明寺
法云所覆,千里蒙润,西跨梁宋,东达邹鲁,长淮之南,清汶之北,有目有趾者咸归赴焉。
我朝庆历七年,尼惠忠发大愿力,造塔于寺西南隅,层甍危绚,宝坐崛起,四方献飨,绵络不绝。
数当轮巅,发布光相,观者踊叹。
寺有古钟,声振脩远,而栖庇太陋,方阴霭中,射影檐障,见隐突间,宛然模象,连复数四,玩揭重观,即不复有。
熙宁十年,河决澶渊,东注淮泗,环浸城腹,民命如线,太守眉阳苏公轼率吏民致斋祝,期以旬日之间水退城完,奏乞谥号,涨怒果息,而淫雨连霪;
再罄诚谒,廓尔澄霁。
踰月表上其事,天子异之,赐号灵慧大师,塔曰灵慧塔。
元丰五年高邮孙公觉来守此邦也,岁久旱,精祷塔下,甘泽沾足,因取谥号敕书、苏公祈报词疏并刻于石。
河南王公说代领府事。
六年,时泽愆啬,祠谒多不效,公默念灵躅,宿薰飨,达旦沾沃。
六月,孙公以书移曹南李昭玘,命采次遗事为之记录,得大中元年释德秀行状于尼惠忠院,元和二年翰林学士吴通微碑于故先福寺。
以二者参订,芟其重复,汰其语意鄙近与事不合者,證以年月,为之传
师出世与僧伽相先后,故其事尤类,盖于后劫中同一缘化,迄今雍熙塔左犹配礼焉。
或者以为宗门手足,其实非也。
范长老(二) 北宋 · 黄庭坚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二九六、《山谷全书·续集》卷六
顿首。
比圜明大师来,蒙书,虽草草,且见手墨,知世务婴薄,亦随缘自了,开慰无量。
知命到家,宾客纷纷,亦罕得清坐相语。
然渠甚闹,亦难望以心志纯一,深究此佛事也。
成都马文叔遇世缘龃龉,思欲脱去参禅学道,然殊未知向背。
盖世数中薰蒸脓厚,意马奔逸,未易调伏。
于此同蔬饭数月,今欲往一见导师。
要须作家识病,与药先去其狂疾耳。
渠编缀不肖文字,在黔戎者略无遗,却可得闲一读,但恐亦少暇耳。
文叔忽成行,求书到禅几,笔墨极草草,千万珍重。
范长老(一九) 北宋 · 黄庭坚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二九六、《山谷全书·续集》卷六
承频以深衣不还为患,不足系怀也。
往尝作两深衣,其一在陈留时,为穴坏之盗所取,今其一又为少年子取去,其义均耳。
世人裁衣当择时日以避,或为灾怪计,此深衣裁时,触逆大小耗辈耳。
相远,会面未卜,聊寄一笑。
今晚不过此,岂遂与南禅会宿邪?
已令就雍熙具饭,早可同南禅过同饭也。
祭圜明大师文草子莫在彼否?
或不在,彼必曾钞得本,烦录示。
跋秦氏所置法帖 北宋 · 黄庭坚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三○八、《山谷全书·正集》卷二五
巴蜀自古多奇士,学问文章、德慧权略,落落可称道者两汉以来盖多,而独不闻解书。
至于诸葛孔明,拔用全蜀之士,略无遗材,亦不闻以善书名世者
此时方右武,人不得雍容笔研,亦无足怪。
唐承晋、宋之俗,君臣相与论书,以为能事,比前世为甚盛,亦不闻人有善书者,何哉?
东坡居士出于眉山,震辉中州,蔚为翰墨之冠。
于是两川稍稍能书,然其风流不被于巴东
黔安又斗绝入蛮夷中,颇有以武功显者,天下一统盖百馀年,而文士终不竞。
黔人秦子明,魁梧,喜攻伐,其自许不肯出赵国珍下,不可谓黔中无奇士也。
子明常以里中儿不能书为病,其将兵于长沙也,买石摹刻长沙僧宝月古法帖十卷,谋舟载入黔中,壁之黔江之绍圣院,将以惊动里中子弟耳目,他日有以书显者,盖自我发之。
予观子明欲变里中之俗,其意甚美,书字盖其小小者耳。
他日当买国子监书,使子弟之学务实求是;
置大经论,使桑门道人皆知经禅;
则风俗以道术为根源,其波澜枝叶乃有所依而建立。
古之能书者多矣,磨灭不可胜纪,其传者必有大过于人者耳。
子明名世章,今为左藏库副使、东南第八将。
绍圣院者,子明以军功得请于朝,为阵亡战士追福所作佛祠也。
刻石者潭人汤正臣,父子皆善摹刻,得于手而应于心,近古人用笔意云。
祭圜明大师1100年 北宋 · 黄庭坚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三三九、《山谷全书·别集》卷一三、《豫章先生遗文》卷六、《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》卷一○一 创作地点:四川省宜宾市
维元符三年岁次庚辰九月甲子朔初四日丁卯山谷老人黄某,敬以龙茗水沈、时果斋蔬,致祭于故圜明大师无演公之灵曰:呜呼圜,万人之杰,千人之英。
向使为儒,师友琢磨,庸讵不为子云、长卿;
向使为吏,为师为长,庸讵不为翁归、张敞?
蚤被佛缚,于师有光。
笔端舌本,什公支郎。
以檀严佛,能轩能轾,不作则已,作必駴世。
文章记问,图画书诗,人一为多,能独兼之。
一朝弃家,天脱其羁,浮江下汉,访道求师。
譬如苍龙,蜕其大身,留体一发,卷藏自珍。
往虽出家,日用世法,作无义语,覆不净业。
行求正眼,还我光明,作为雷霆,以雨四溟。
方行万里,出门折轴,清明粹温,今见朽骨。
归船雨泣,天容涔涔,我羞清供,如公初心。
尚飨!
吴郡阳山灵济庙 宋 · 胡伟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四一三、《吴都文粹》续集卷一二、《长洲艺文志》卷三、《浒墅关志》卷一六、乾隆《长洲县志》卷三三、道光《苏州府志》卷三四
中吴,古泽国也。
当春之季,阴晴多不常,乡民以是卜白龙之归。
问其所以为白龙,则生有定日,而母有姓氏。
塑土刻木,绘缣图楮,皆有其像者往往而是。
三月十八日,城之内外远近,崇信士女毕集于城西三十里阳山之澄照寺,设伊蒲供,呗大梵音,鼓乐祭赛,村疃成市。
盖寺之前有二庙焉,祀龙母于东,祀龙于西。
瓣香炬蜡,酾酒进羞者,更出迭入,及暮而罢,恒以为常,谓之龙生日。
耆老相传曰,东晋隆安中,有缪氏家于是山三峰之下。
其女始笄,因出,归途日暮,天欲作雨,忽遇白衣老人询姓名居所,愿假馆避雨。
迨旦而前语,竟遽失老人所在。
今谓之龙塘,即此地也。
已而有娠,父母恶而逐之,乞食于邻。
踰年今日产一肉块,见者骇愕,弃之水中。
忽焉块破,化为白龙,蜿蜒母前,若有所告者。
母惊仆地。
须臾雷电晦冥,风雨交作,人面莫相睹。
良久开霁,则见白龙夭矫于山椒
俄顷还复产所,视母已死,乃飞腾而去。
乡民厚葬其母于此地,今谓之龙冢是也。
自是冯巫以求立祠,且言所产白龙已庙食长沙,于是乡民建龙母庙于山巅。
每岁是日,龙必归省母。
前期旬日,天气肃然生寒,四山烟雨乍晴复合。
正诞之辰,龙必见形,或长身寻丈,隐显于众山之上;
或小如蜥蜴,依伏于母之庙貌。
暴风雷雨,澍沟号木,则其验也。
庐山僧祖照尝述其本源于壁间矣。
庙宇则自国初繇山巅一迁于山南之鲁巷,熙宁丙辰再迁于今所而定。
建炎中,主寺僧觉明禅师又葺今祠宇而新之。
庙号灵济,则绍兴己卯四月,帅漕以祈雨有应,闻于朝而赐也。
夫人曰显应,则乾道戊子二月郡太守姚公宪奏乞以封也。
佛殿之西有仙泉者,始于后唐天成二年,中有鳞物时见。
绍兴壬戌夏,大旱,郡丞杨公抚帅两县,令祷于此。
甫𦳼香,鳞物遽出,大雨倾注,阖境沾足。
此皆龙之显应也。
锡山唐大受岁作倡修,是日阖寺连状供,郡人沈镃主调瀹汤茗以待四方来客。
绍兴癸未三月,龙归有期,大受请伐石以纪其事,故诵斯言于新安胡伟,俾叙其颠末。
曰:此固所愿也。
闻之,岁在庚辰三月三日,客有舣舟南徐者,忽白衣老人来附舟云,吾至自长沙,欲省吾亲之苏之阳山,愿以金十缗为僦直,而先酬其半。
舟师从之。
辰巳间解维,至夜仅行数十里。
老人怒其缓,自为操舟,舟师因困卧。
迟明,蹴之使兴,舟已近山矣。
山距南徐三百六十里,一夕而至。
老人翩然登岸,徐步入庙。
舟师随之,寂无形影。
顾龙母帐前,僦舟半直在焉。
既而雷雨大作,舟师问寺僧,始知为龙归,乃撤馀直饭僧而去。
尝书之《漫云录》中。
长沙庙食诞辰省母,至此益验矣。
然考之图史往牒,惜未有传。
窃惟古先圣王立祭祀之典曰:「山林川谷丘陵,能出云为风雨,见怪物,皆曰神」。
有天下者祭百神,诸侯在其地则祭之。
而况龙之为神,嘘气成云,上下于天,百谷生成,系乎水旱,而龙实阴主其机。
豢龙、御龙,古有命氏,尤莫近乎人也。
漦流而遭龀童,神遇而产隆准,泾阳报系木之义,中元助落鹜之文,函方献于真人,睡法传于处士
一理感通,无有异殊。
吴人敬事龙之母子,非一朝夕,凡郡之水旱,无祷不应。
祠宇敕书固已垂当时而昭后世,前日是否、明晦之迹,遑恤其他。
勒诸坚珉,必有丘陇泉涧秘怪百灵通肸蚃于幽明之间,亦将默为呵护,与此山长久矣。
乃为迎享送神诗,遗诸乡民,俾歌以祀焉。
命踞湖詹煟书以正体,题以古文,而并刻之。
其辞曰:春花落兮春服成,雨霏霏兮烟冥冥。
秧针绿兮蛙部鸣,风萧瑟兮林有秋声。
缟为旌兮素为葆,山之颠兮云之杪。
雷车轰兮雷光扫,龙将归兮非莫即早。
箫管沸兮鼙鼓喧,肴羞苾芬兮酒醴洁蠲。
肸蚃通兮精意传,严荐享兮属袂摩肩。
岁有常兮应期至,人与神兮情何异。
婴儿慕兮䌽衣戏,母子乐兮融融泄泄。
吴沃壤兮千里平,勤稼穑兮劳农氓。
曰雨曰旸兮神有灵,愿垂阴相兮应其诚。
眴息万里兮姑少憩,酌献尽礼兮期终遐惠。
年登谷熟兮益虔祀事,自今以始兮千斯而万斯岁。
胡伟撰。